【八周年】《这是你丢的红舞鞋吗》

     【八周年纪念活动】伉俪·特有引力

  

  寒酸杀手x体面大盗

  

  烂俗故事,剧情不要当真

  

  杀手要杀人,小偷要偷画,三百六十行,谁都要吃饭,谁都不想失败。

  

  01

  

  他以为红磨坊在巴黎蒙马特。

  

  能出差去蒙马特,想想都舒服。对从没离开过首尔特别市的他来说,梦想几乎都要飞出天窗。

  

  可以看三层蛋糕裙的漂亮舞女跳康康舞,她们撩起丝样光滑的裙摆向观众致意,红唇似火般热情,大腿洁白有力,红舞鞋像啄木鸟一样富有节奏的敲击柚木地板。

  

  行程路线也规划好了,顺路还能赶趟去游塞纳河。PC房里他在一堆打游戏的爆痘少年中静静浏览卢浮宫和奥赛美术馆的主页,想象自己置身穹顶大教堂,接受浪漫主义的熏陶。

  

  点燃一支烟,那他就不再是个普通的杀手。

  

  他是一个去过法国的杀手。

  

  “就这?”

  

  结果好像跟想象的不太一样。林在范抖了抖那封红色邀请信,本以为是张目的地为巴黎的大韩航空机票,结果抖了半天抖出一张名片。

  

  名片皱的跟拿水泡过又在马路中间压过一遭似的,三个烫金字“红磨坊”被一只红色高跟鞋狠狠踩到变形,地址倒是清晰可见的一行黑字。

  

  首尔市东大门3路27弄。

  

  “就这?”

  

  他按照甲方要求着一身正式黑西装,枪别在内衬,皮鞋踩在廊下的脏水中哐出几朵水花,背头是特地去楼下发廊刷脸借了定型水才做好的,加上本就是单眼皮不笑时一脸冷漠,怎么看都是来东大门控场的黑道大哥。

  

  如果仔细看看,黑西装不甚合身,边角甚至飘落线头,背后皱出一条龙型熠熠地飞舞,林在范绝不会承认这是他从衣柜最底下翻出来没来得及熨烫,甚至解了两个扣也挡不住这是条蕾丝花边白衬衣——他又要辩解了,这只是在gaybar被一个小娘gay穷追了三天收到的礼物,虽然那只是任务对象,作为扭断对方脖子的歉意也只能勉为其难的收下。今天穿这件也是领带早被流浪猫叼走做了屋檐下躲雨的窝的缘故,只剩内衬里藏好的枪在心脏那处冰冷的跳动。

  

  门口泡面头的姨母抓着条鲈鱼正忙着开膛破肚,那鱼徒劳的翻了翻青色的鱼尾,弹跳了两下喷出一股血,流到姨母脚边黑色的塑料桶中。

  

  他被那阵血腥气一个激灵,右手下意识摸了摸枪口。

  

  “就这儿。”姨母头也没抬,熟练的用手抓住鱼鳃一整条拖出来,一手拿刀开始刷刷刮鱼鳞,天女散花似的,鳞片飞溅,几片跟嚼过的口香糖缓缓滑落在他还散发着崭新鞋油味儿的皮鞋上,死死黏住了。

  

  他默默退后一步。

  

  “哐当,”那条鱼被扔在摊口的塑料布上,已经彻底变成了一条大张着惨白眼珠的死物。

  

  “往前再走看到那个小门直接进去。”姨母终于抬头,她一抹头上的汗水朝林在范森森的笑了笑,嘴唇涂了厚厚一层红色,正宗牛血红,不知是该说迟暮的靓丽还是阴森。

  

  一切都透着诡异。

  

  这不对劲,这很不对劲。

  

  他回了一个假笑,踩着一地鱼鳞缓缓往前走。

  

  梦想的天窗死死关上了。

  

  说到底他也就是个讨饭吃的乙方,初出茅庐没什么名气,一个月才勉强开张一次,处理最多的全是情感案件,奸夫淫妇第三者,统统排队等他去手刃,堂堂一个莫得感情的杀手搞的像老娘舅主持人,焦头烂额之余不得不感叹自己选了个断子绝孙的好职业。

  

  只是不知道这饭碗算不算好罢了。

  

  这次的委托恐怕又是情感案件,委托信后附着他的任务对象照片,年轻女人身姿玲珑,一袭鱼尾长裙勾勒出美好曲线,隐隐的开叉露出光滑双腿,偏偏不搭的系着一双高绑带红舞鞋,正在一幅画前咬着画笔,画布隐隐涂出一片明亮色彩。

  

  还是个画家。

  

  照片无论光影和色彩都拍的极为唯美,不难想象拍摄者是如何饱含爱意拍出这张照片,又是如何饱含恨意委托一个杀手要了她的命。

  

  当然,这在林在范看来,只能概括为一个身材好,脸盘子很白,眼睛很大很亮的女人。

  

  他比较脸盲漂亮女人,可能还是性取向的关系,看女人就像看玻璃盏中罩着的名贵蝴蝶,张着翅膀被钉死在枯枝上,五彩斑斓漂亮的紧,却又没什么欲望带回去细细品鉴。

  

  所以他掀开那扇小门上,充斥着鱼腥味和蒜头臭味的塑料黑色雨布之后,望着里头震天响的音乐和旋转七彩光球,眼睛都没眨一下。

  

  原来这是红磨坊。

  

  急忙拿出职业准则,装载好冷冰冰的笑容面具,要从容不迫,要临危不惧——从穿着透视装的侍者手中随手拿走一杯水炸弹也要点头表示感谢,淡蓝的炸弹在杯底摇摇欲坠。

  

  老规矩先熟悉环境。怎么看都是个club的模样,夜场舞台搭的比囚禁猛虎的牢笼还要冰冷,钢管笔直的插在两边台旁,swing jazz音乐轻快,露着洁白大腿的舞女穿着亮片金裙,蛇样层层缠绕着钢管旋转,她们眼神空洞,在光球洒下的柔软金粉下像一滩注水的死肉。台下的人并不在乎台上是谁在唱着什么样的歌,他们衣冠楚楚,穿着鱼尾拖地长裙和定制西服,矜持着相互点头问好的时候都要高高昂起头颅,像拔完毛的瘸脚鸡一样比谁独美。

  

  不伦不类的环境。

  

  那个女人在哪里?

  

  他的枪微微发热,环视一周,到处都是眼睛很大,皮肤很白,身材很好的女人。

  

  反而是坐在吧台的那个男人更吸睛。

  

  “一杯......”

  

  林在范挤着人群坐下才想起手上还有一杯深水炸弹。

  

  那个男人穿着一身暗红西装,很贴身,三件套整整齐齐,西装夹别在领口闪闪发光,他握着酒杯,手指修长,骨节有力,深色的液体在杯中缓慢旋转下坠,透着一股干净的味道,就那样转过身面对林在范说。

  

  “我不喝酒。”

  

  他突然就有些笨拙,手里的深水炸弹爆开,在杯底漾出一阵旖旎的雾气。

  

  对方温温柔柔的笑着,偏偏那张脸过于俊秀,怎么看都应该是在哪艘豪华游轮上,靠着甲板吹海风,穿一身紧贴的定制暗红西装的公子哥,捏着淡香槟小口小口的抿,眼神湿漉漉,如出生在纸箱中呜咽的小狗,朝他甩尾巴要肉骨头。

  

  也没什么分别。

  

  对方抿了一小口自己的,把酒杯推向他,“给你喝。”他的眼神很无辜,讨好的恰到好处,如果不是印过唇印的杯口没有朝向林在范一样,看上去确实没什么勾人的意思。

  

  “不是酒哦。”他手指敲了敲吧台,杯中有细小的气泡碎裂上升。

  

  “喝酒对身体不好,喝点可乐吧,挺甜的。”

  

  吧台小哥耷拉着眼皮朝这边看过一眼,没精打采,手里鸡尾酒能调出花来,哼了一声倒是屁股离他们挪远了几厘米。

  

  没有人会用一杯可乐搭讪。

  

  没有人会朝一个穿五五分的不合身西装,皮鞋面上还泛着鱼腥气的男人搭讪。

  

  林在范挑眉,倒也不拒绝,只是伸手接过那杯可乐。

  

  对方却大大方方朝他伸出手掌,“朴珍荣。”

  

  说实话脸是他的type,如果不是任务在身,他也许会伸手。

  

  没意思,倒是找到任务对象要紧,刚刚扫一眼吧台的酒价,一杯可乐就要5240韩币,价格的离谱程度让人怀疑老板在用脚定价,把他全身抵押在这儿都喝不起第二杯。

  

  林在范只是礼貌一点头,丢下那杯可乐就准备走。

  

  “喂。”

  

  名叫朴珍荣的男人好像没打算放过他,在他身后拍了拍他肩膀。

  

  是没有听懂他拒绝的意思吗?

  

  林在范皱眉,一个杀手,一个合格的杀手,训练守则告诉他杀手不能给别人近身的机会,甚至连正常的触碰都要做出预判,并且在极短时间内分析拿出应对,否则就会——

  

  他没转身之前就精准的钳住那只手一扭,为了不引人注意贴心地拽着对方胳膊,跳华尔兹似的转了半圈把他送进自己怀里,关键命门把控住,他也没想在开始任务前闹出人命,只是想顺便吓唬吓唬这个长得挺好看却不知好歹的男人而已。

  

  我枪呢?

  

  他的动作停滞了,伸手在内衬里摸了个寂寞。

  

  对方在他怀中轻笑,本是个暧昧的姿势,西装太贴身,搂着腰都觉得柔软,甚至还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像是在教堂前铺满了玫瑰,甜的发腻却又想伸手采撷。

  

  已经有人若有若无把目光往这边瞟。

  

  林在范抿着唇一言不发。

  

  “在找这个吗?”这时候他才觉察出对方眯着眼笑的样子根本不算纯情,简直是露出长毛尾巴的狐狸,拿着他的枪抵着他的胸膛倒是半点不含糊。

  

  什么时候偷走的?

  

  “林在范。”他深吸一口气,服软了,慢慢松开捏住对方手腕的手。

  

  他是一个能伸能屈的杀手。

  

  “我知道。”

  

  朴珍荣却仍然笑眯眯伏在他身上,喝醉酒一样脚步不稳,嘴唇抵着他的后颈,呼吸阵阵喷洒,令人发痒。

  

  “别紧张,林先生,我就是想找你帮个忙。”

  

  舞女在钢管顶端舒展身躯,如同断翼的蝴蝶,她们薄薄的裙子根本遮挡不住什么,红舞鞋跟像尖利的牙齿在灯光下将要踩碎一切。

  

  “你说。”

  

  林在范面色终于恢复平静,既来之则安之,他反手搂过对方,两人以共生的姿势顺势滑入舞池。

  

  02

  

  “你是小偷。”他笃定的说。

  

  “是大盗。”

  

  “小偷。”

  

  “是大盗......你有完没完?”两人在舞池中随着音乐旋转,谁都不想跳女步,脚绊着脚面上还都朝对方保持微笑,小偷先生显然没有杀手先生力气大,被搂着腰贴得紧紧,枪还抵着林在范,嘴上占不到便宜总得伸脚找回点场面。

  

  “好的,大盗先生。”林在范深吸了一口气,他现在满鼻子都是朴珍荣身上的甜香水味,仿佛有人在他面前塞了九百九十九朵玫瑰,玫瑰中间放了颗散发果香的桃,又甜又清新,而他现在就是被漂亮陷阱吸引住的无知蝴蝶,一头扎进去就没法回头。

  

  一个男人,怎么还用这种甜香水啊?要不是他还有任务在身,要不是他的枪被这个男人顺走,要不是......

  

  他有点熏熏然了,对方在昏暗的场中显得脸庞愈加白净,眼神水灵灵的,让人想去摸上一摸。

  

  “需要我为你做些什么吗?”没注意到自己脚下甚至配合的换上女步,环抱着人的人在跳女步,场面有些引人侧目的滑稽。

  

  “哎,”对方幽幽的叹气,一点也无鱼儿上钩的欢喜,反倒流露出一种恰到好处的哀怨来,“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请你帮我偷一幅画。”

  

  啊?林在范脚下一顿,对方结结实实顺着冲力撞上来,连带着冰冷的枪口一齐撞上来,还好没拉保险栓,不然他就面目狰狞的交代在这儿了。

  

  偷画?他一个小偷...啊不是,大盗,在邀请一个杀手帮他偷画?

  

  “你要杀人,我要偷画,目标不冲突,合作互赢,怎么样?”朴珍荣揽着他的肩膀掌握主动权,舞步转着转着两人就挤进昏暗的角落,在不那么引人注意的地方,他拿出了什么在林在范眼前一晃。

  

  ......

  

  作为一个冷酷杀手,今晚他第二次变了脸色。

  

  委托信又是什么被拿走的?甚至还——

  

  对方举着他的身份证id卡端详了一会,仰着脸冲他笑,“照片拍的挺帅。”

  

  “我说——”林在范真没了耐性,这人像是笃定了要把他耍到团团转一样,偏偏拿捏住了他的命门让人有火发不出,只能攥住对方手腕,也不管枪口是不是还抵着他,压低了声音发狠,“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下一秒却因为朴珍荣手里摊开的第二张照片噤声。

  

  “《红磨坊的舞会》。”他喃喃的说。

  

  米色的穹顶大教堂,带着漆面的黑衣人集会,洁白的大理石棺被扫荡一空。

  

  奥赛美术馆里挂着的他的梦。

  

  对方意外的瞟了他一眼。“没错,是雷诺阿那副代表作。”他把林在范的委托信展开,直接略过那个身姿妖娆的女人,手指点了点她身后。

  

  那里还挂着一幅画,色彩明亮欢快,人潮拥挤。

  

  是《红磨坊的舞会》。

  

  “你看,我们真的需要合作吧。”朴珍荣叹气,变魔术似的把手里东西都整理好,也就替林在范整整衣领的功夫——他甚至觉得只是一阵微风拂面,所有东西都回到他身上。

  

  枪,委托信,朴珍荣甚至还“贴心”的把ID卡塞在他的西装口袋中露出一角。

  

  “我想要那副画,你要那个女人的命对不对?那你知不知道,她是这家红磨坊的老板?那副画在她手里?”

  

  他摇摇头,看这个俊秀的男人不屑的笑了一下,那瞬间竟然显得凉薄无比。

  

  “林先生,来之前都不做好功课的吗?”

  

  “我只管杀人。”他摇头,把ID卡往口袋深处摁了摁,想了想又提出一个疑问,“那副画,不是应该在奥赛美术馆里挂着吗?”

  

  令他心驰神往的地方。

  

  朴珍荣又笑了,“名画这种东西,林先生觉得有些人会让它成为廉价的免费公共财产吗?”

  

  “挂在废旧火车站改建成的漂亮美术馆中,每天接受来来往往的观看和驻足,接受那些平庸的毫无艺术眼光的大众,无意义的赞美和欣赏,背后站着连字都看不懂的保安的保护,有人替他们不值而已。”

  

  他垂下眼,两指间捏着照片翻飞的像只灵巧的蝴蝶,这时候穿着一身西装的他就显现出无辜的气质来。

  

  “他们觉得不值,名画就应该私有,就应该拍卖出高价,挂在真正懂它的地方养着,供他们品鉴,供他们成为炫耀的资本,所以美术馆里当然要挂着假画。”

  

  “明明,自私的是他们啊。”朴珍荣意味深长的笑了。

  

  林在范站直身,他突然抬起头。

  

  “你可以直接喊我在范。”他主动上前,抽走那张照片。

  

  “合作愉快。”

  

  03

  

  偏偏要是普通的合作就好了。

  

  首先,帅气的大盗先生眨着眼表示合作不一定愉快,他对杀手先生的五五分穿衣品味表示强烈质疑并拖着他去后台试衣间换装。

  

  可怜林在范本想挣脱,他也完全能轻轻松松挣脱——他甚至在反思自己,怎么就一下子脑热的同意了呢?

  

  他明明只是一个杀手,没有感情,出手一击必中,但自从看到这个男人第一眼起,就像被迷住一样,手脚捆上了牵引绳,迷迷糊糊就跟着走。

  

  等走到试衣间他连后悔的机会没有,推开门一屋子白花花的莺莺燕燕一齐抬头冲他看,香水味刺鼻而混杂,他恨不得闭眼装成那几根刚搬下来的钢管,当自己不存在。

  

  舞女们看起来跟朴珍荣很熟,捏捏他的脸蛋,或者倚上去给个脸颊亲亲,总之朴珍荣受用的很,穿梭在花花蝴蝶的世界,脸上并未挂着轻浮微笑,反而更像学校里朝老师乖乖打招呼的学生,对每个女人都绅士手,礼貌扶起一位被高跟鞋绊倒的舞女时还不忘用衣袖替她挡住尴尬。

  

  “你跟她们很熟?”

  

  林在范跟在他后面嘀嘀咕咕,这绝对不是羡慕,也不是嫉妒,就是普通的询问而已。他这么告诉自己。

  

  他的脸颊一定很软吧?甚至能看到微微的红印;耳后红的通透,甚至能看清细小的毛细血管,嘴角甚至蹭上了一点舞女的口红,鲜艳又刺眼。

  

  “还行吧,总得提前做好准备不是吗?”朴珍荣笑了笑,把他推进试衣间的帘后,帘后空间狭小,半面镜子碎成了蜘蛛网,口红粉扑还有些廉价饰品零零碎碎的放着,地上堆杂着几只高跟鞋,他们两个大男人挤在一起几乎再无转身的空间。

  

  拉上帘子似乎连调笑声都遥远了不少。林在范眯起眼,肌肉记忆不由让他摆出防御姿态,在这种空间里,可以用作攻击的凶器太多了。

  

  他跟朴珍荣认识一小时都不到,这个男人仿佛浑身是谜,甚至连名字都可能是假的吧,偏偏却成了引领他行动的木偶师,处处牵着他走。

  

  “我说,你到底想......”

  

  “嘘——小声点。”对方却眉头一皱,猛地凑近他,手撑着墙,形成一个半环抱的姿势。

  

  “你干嘛?”林在范屏住呼吸,深深皱眉。

  

  不会是借着偷画的名义......想泡他吧?作为一个杀手他确实长相过于显眼了些,五官锋利的跟手里的刀子似的,走在路上哪怕再不修边幅套个大裤衩渔夫帽都有自称什么二本部的星探冲上来塞名片。

  

  好像靠脸也可以作为吃饭的行当,但是运用到他现在的职业中反而会产生不必要的纠葛,真是令人头疼。

  

  连呼吸都一下子变得很近。

  

  他很甜。

  

  想法涌上心头的时候连心跳变的更快,想要抱住他,想要转身把他压到墙上,捏紧他的手腕,扣住他的手指,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很甜。

  

  “......穿上这个。”

  

  现实是对方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套衣服,扔进他的怀里,斜倚着墙看着他。

  

  “搞快点。”

  

  就这?

  

  林在范抓着那套暗红的西装突然不知道说什么,看颜色还是跟朴珍荣身上那套同款,摸着柔软舒适,比他的梅干菜不知道好上多少倍。

  

  “林先生请你拿出你杀人时候的速度,”朴珍荣鼓着脸,手指扣扣敲着墙催促,这时候他又是个吃不到糖的小孩了,“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是生气的样子吗?林在范觉得有点好玩,面上还是没什么表情。

  

  “你不用回避一下?”

  

  他发誓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别的意思,也不是说两个男人在扭捏的意思,杀手怎么能让人看到他的一身行当?看到他西装后飘落的线头,蕾丝白色的内搭衬衣,还有他的P90.

  

  “好吧。”朴珍荣却乖乖转过身去了。

  

  那种失落是何而来?朴珍荣的背影明明是罚站的小学生,西装却贴合收着腰线,他肯定是被红磨坊的气氛弄乱了心神,才会不自觉盯着对方再三打量。

  

  赶紧手忙脚乱解开衣服,把那件蕾丝衬衣揉进地上最不显眼的角落中,套好内衬马甲三件套,那身西装竟很合身,P90贴身没法放,想了想,他别进后腰。

  

  现在他们就像一对双生子,抓着香槟酒杯就可以去游轮上一起吹海风。

  

  “我好了,走吧。”

  

  林在范昂起头,整了整衣袖,真是人靠衣装,从半面镜子里望去,他连眼皮上的小痣都变得气势不少。

  

  朴珍荣还在对墙站着不理他。

  

  “......刚刚催成那样,又不走了?”他皱眉,伸手去拍对方的肩膀。

  

  “喂——”

  

  那面墙突然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墙面摇晃,像是有人在墙后用铁锤一下一下敲击着——但又不那么强烈。他眼睁睁看着画满奇怪涂鸦和不明液体的墙变成了一扇自动推拉门,缓缓出现一个入口静静地等待着他们。

  

  “果然是这里。”朴珍荣长舒了一口气,冲他笑的眉眼弯弯。

  

  “走吧,你的任务对象,马上就可以见到了。”

  

  朴珍荣自然地牵住他的手,或者说拉住他。他的手指还沾着墙粉,一点也不光滑,偏偏就那么一下又一下撩拨着他的掌心,让他无法专心对待眼前发生的事情。

  

  “在范,我需要你帮我伪装。”

  

  入口黑漆漆,是要吞吃血肉的黑暗野兽,高度甚至不够两个成年男人进入,他们一个接着一个低下头进去,手却没放开。

  

  十指紧扣。

  

  04

  

  结果所谓的伪装——

  

  “当保镖?”

  

  林在范很想甩开对方的手好好理论一番。但他想了想,忍住了。他是一个冷酷杀手,这充其量就是一个丙方委托,他不能置气。

  

  这年头,能不去老娘舅替人抓小三就要好好接委托,杀手也是社畜,也要吃饭赚钱。

  

  入口内又是让人大开眼界。红磨坊真是个神奇的地方,你以为这是一个开在东大门鱼摊后面的海鲜店,进去之后发现是情/e色钢管舞club,装饰金光闪闪就差没把暴发户品味写在脸上,这会儿敲开舞女们的试衣间后门又变成了肃穆的拍卖会场,台上空荡荡,装在透明玻璃中的拍卖品蒙上了厚厚的丝绒布,原来幌子不止一层,衣冠楚楚的宾客前来并不是为了欣赏廉价的舞蹈,他们别有所图。

  

  林在范接过侍者送上的两副假面舞会的黄金面具,眼睛还是被闪花了一下。

  

  “你真的只是个小偷吗?”

  

  “是大盗。”朴珍荣抢过他手中的面具,继续纠正,带上面具,他又变回了那个翩翩的贵公子。“一个比较有钱的大盗而已。”

  

  “朴先生。”另一名带着银白面具的侍者走上前,朝朴珍荣恭敬的一鞠躬。“已经准备好了,这边请。”

  

  林在范在心里叹气。他已经愈发觉得不靠谱,比起迷雾重重见不到人影的任务对象,眼下这位朴先生怕是也拿他寻开心的多,偏偏他就是舍不得走,怎么会对一个陌生人产生这种心思呢?

  

  这个人太鲜活了,他好像能随意更换面具,看上去很温柔却会逗趣的来撩拨你,猫爪子非要一下一下蹭手心,蹭的火气上来又睁着眼睛水汪汪的求饶,让人不知如何是好。

  

  他原本只知道用哪吧枪的子弹射速最快,扣响扳机射进哪里能一击毙命,那种冷冰冰的日子如同灰蒙蒙的天空被强行撕开了一条口子,有闪亮的光彩在之后悄悄探头。

  

  “这位先生。”刚刚递给他面具的侍者突然说话了,声音像砂纸上打磨的尖刀,“有人让我把这封信交给您。”

  

  是红色的邀请函。

  

  任务更新了?林在范随手拆了开来,依旧是红磨坊的名片,烫金字体下用黑笔潦草的加上了一行字。

  

  他深深皱起眉。

  

  朴珍荣已经走开几米远,昂着头漫不经心,不像是在拍卖会场,倒像是在林荫道逛街包场的富二代。

  

  他连忙跟上。

  

  “那副画会第一个拍卖,”朴珍荣支开侍者,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再过十分钟,会场会停止供电,停电时长两分钟,灯黑下来的时候需要你拔枪制造一些慌乱。”

  

  拔枪就可以了。

  

  “那个女人坐在我前面一排的正前方,你自己记清位置,祝你一发击中,在范。”他讲话的气音都很湿润,是地里还未摘下的野玫瑰,挂着露珠,迎风摇摆着吸引去采撷。

  

  却忘记它生着密密麻麻的尖刺。

  

  他晕晕乎乎跟着朴珍荣走,跟着朴珍荣坐进会场,皮质沙发松软的把他包裹着,偏偏还得作出一副冰冷的模样来,朴珍荣坐在他身旁晃着一杯气泡酒,两人怎么看都不太像是假装的雇佣关系,反倒是——

  

  恋人。

  

  林在范烦躁的抠着沙发皮,有些侍者就差没把探究的目光写在脸上,频频往他跟朴珍荣这儿瞟,八卦的耳朵竖的老长。

  

  朴珍荣倒是一副自如的模样,托着下巴跟他聊些有的没的。

  

  “《红磨坊的舞会》,确实是一幅名画。1899年的法国蒙马特最著名的下层寻乐场就是红磨坊,这里没有阶级对立,没有贫富差距,明艳的舞女和衣冠楚楚的客人翩翩起舞,光与影在她们裙上斑驳的跳动,鲜活而生动。”不愧是艺术大盗,naver百科都能随口一字不漏的背诵出来。

  

  “光是绘画的主人。”林在范眯着眼睛回答,“印象派最著名的口号之一,他们对现实生活的光与色变化的高度敏感造就了这种现实的沉沦美,我很喜欢印象派。”

  

  “为什么?”朴珍荣意外的看了他一眼,“我以为一般你这种职业......不会对艺术感兴趣。”

  

  “像摄影一样,光让色彩变得生动,”林在范轻声说,台上隐隐传来些动静,似乎要开场了,“明亮的色彩会让我觉得,我还活着。”

  

  “它应该挂在奥赛美术馆。”

  

  幕布徐徐拉开,拍卖会开始了。

  

  它应该挂在那里,哪怕只是被人当做拍照也好,它也需要呼吸新鲜空气,它需要认同,它是艺术,它是大众的艺术。

  

  “女士们先生们,想必各位来这里的目的已经非常明确,那我也不多说废话,现在是第一幅,雷诺阿《红磨坊的舞会》,起拍价——”

  

  三,二,一,他和朴珍荣同时在心里倒数。

  

  照明灯哗的一下全部熄灭,会场瞬间陷入黑暗,麦克风发出巨大的干扰声响。

  

  林在范迅速拿出枪。

  

  “怎么回事?”“什么情况?”

  

  宾客们也陷入慌乱,男人的咆哮和女人的尖叫,酒杯碎裂,一切都乱了套。

  

  他面无表情的开枪。

  

  砰的一声,灯泡碎裂,玻璃像流水一样倾洒下来。

  

  他听到女人的呜咽,踩着高跟鞋摔倒在地,却还是在他脚边蠕动着朝前爬起。

  

  他穿梭在人群中,砰的第二声。

  

  朴珍荣早在灯黑的那一刻就失去了踪影,他得手了吗?

  

  他的任务对象确实坐在前面一排,刚刚惊鸿一瞥之间也会发现是个很漂亮的女人,挽着身旁一个中年男人的手,画着淡妆眼窝深陷,没什么表情,却显得如瓶中的水仙花,摇摇颤颤更显得素净。

  

  又是砰的一声。

  

  应该是要开枪的。

  

  林在范呼吸急促了些,他慌乱又粗暴的拨开人群往外走。

  

  他会被发现吗?

  

  “走。”有人拉住了他的胳膊,急切的催促,那股甜甜的玫瑰味窜上来,是朴珍荣。

  

  他那颗心突然安定了。

  

  朴珍荣拉着他在黑暗中奔跑,他好像很熟悉这里的路线一样,灵活的穿梭着,拉开一扇门,又按动了什么机关,哦他是大盗,是作案前要做好充分准备的大盗,跟他这种杀手不同。

  

  或者他们现在是一对要亡命天涯的情侣吗?穿着名贵西装,像落难王子一样灰头土脸的往外跑,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只有相互牵着的手是真实的。

  

  朴珍荣在一扇门前停下来,他也看到了光亮,甚至还能闻到那股鱼腥味。

  

  他知道打开门之后是什么,这段没什么用的雇佣关系也该到头了。

  

  “你等等,该死的又有密码,”朴珍荣烦躁的想骂人,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画卷还在他身后背着,“出了这个门就可以——”

  

  他突然不说话了。

  

  林在范的枪正抵着他的胸膛,就如同他们在舞池里他那样做的一样。

  

  枪口似乎都冒着热气呢,他的胸膛能感受到。

  

  “为什么?”

  

  林在范嗓音沙哑。

  

  这时候他又是个杀手了。

  

  “你要杀我?”朴珍荣睁大了眼,好似没反应过来,转过身缓缓看着他。

  

  林在范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就那么盯着不说话。他觉得朴珍荣的眼睛很美,像湿漉漉的小狗,他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就是被这种眼神迷住了。

  

  为什么呢?杀手不应该问为什么,他本来就应该只是一个执行杀人任务的机器而已。

  

  他不该有感情。不该产生好奇心,他的世界是灰色的,或者是黑色的,他只要开枪,吃饭,睡觉,他什么都不用想,他什么都不该想。

  

  “她本来有一双红舞鞋。她爱跳芭蕾却总是穿那双红舞鞋。”朴珍荣声音低低的。“我小时候最喜欢看姐姐跳舞,她跳起来美极了,像一只翩翩的蝴蝶,我甚至还偷偷穿过她的舞鞋,可是我不会跳舞,我像只瘸脚鸡在镜子里独自蹦跳。”

  

  “姐姐是那种什么事情,都做的很好的人,他们逼她学画画,逼我学会偷窃,她画的画真好看,就像活了一样。他们让她去描摹名画,把她的天赋榨取成赚钱的手段,画一幅又一幅假画,拿出去做宣传,偷回来,再画。”

  

  朴珍荣嘲弄的笑了,“所以我们朴家啊,从来就是个小偷家族,财富都是骗来的。一个偷,一个画,真是绝妙搭配。姐姐的描摹技术一天比一天精湛,可是我知道她快要崩溃了。她被罩在玻璃罩里,作出飞舞的姿态,其实血肉早已流干,她被钉死在那里。”

  

  “我只是想让她解脱罢了,我早也厌倦了这种生活。”

  

  “那副画不是真的,”他直视林在范的眼睛,一脸平静,“它在法国。”

  

  “所以,杀了我好像也没什么,要扣响扳机吗?林先生?”他一昂下巴,门后隐隐传来躁动,他确实是个公子哥没错,即使被枪口抵着心脏,也是那种环境养出来的,浑然天成的高傲姿态。

  

  林在范俯身上前。

  

  他的唇角还有一丝口红没擦干净,现在他如愿以偿知道了那种甜味是多么的甜。

  

  朴珍荣睁大了眼看他。

  

  “钱我不要了。”

  

  他倒转了枪口,缓缓松开朴珍荣。

  

  第一封委托信,要他杀了那个女人。

  

  第二封,要他杀了朴珍荣。

  

  其实一开始就,他拿到那张名片就发现了。

  

  和朴珍荣用的香水味一样呢。

  

  “委托作废,我可以赔违约金。”

  

  密码门发出解锁成功的滴滴声,他们都闻到了风中的腥味。

  

  他没想到那真是个小偷,可是他早就从一开始就被偷走了心。

  

  “奥赛美术馆见。”

  

  (完)


*灵感来自世巡期间两人去逛奥赛美术馆

香水是荣的那款TOM FORD

西装来自年末特别舞台妈妈是谁直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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